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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6部分

锦医卫-第676部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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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要本能的予以斥责,刘守有忽然心头咯噔一下,暗暗叫苦。

厂卫厂卫,东厂排在锦衣卫前面,东厂督主又称厂臣,很多时候权阉势大,锦衣都督还要给厂臣下跪。

不过,以前厂臣都由太监出任,班次不在武臣队列中。

今天这是破天荒了,秦林是东厂督主,又是武臣,必须站在武臣队列中,厂臣的位次就该比锦衣都督高呀,这和是否掌握东厂实权没什么关系。

也就是说,刘守有必须得让秦林站在他前面!

“你、你!”刘守有气得咬牙切齿,可武臣班次前后都有不少人转过头来,连文臣那边也有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,再迁延下去只会跟丢脸,无可奈何之下,只得铁青着脸往后退了一步,空出来位置給秦林。

“承让,承让!”秦林哈哈一笑,站在了刘守有前面,心头暗笑不迭,每次都拿刘都督刷声望,貌似有点过分哈……哼哼,真以为老虎不发威就成了病猫?让你们看看本公,不,本督主的威风!

三声净鞭,万历上朝,在皇极门摆的御座上坐下。

追夺王爵的事情,绝对是最紧要的了,首先就要朝议此事,申时行有些担忧的看了看秦林,又很不好意思的对朱应桢苦笑了一下,这才出班奏请将此事发付廷议。

御座上的万历也很郁闷,照他的心思,是想把这事儿在内阁就票拟同意,可申时行实在太滑头,太会合稀泥,打死也不肯得罪朱应桢和背后的秦林,万历也拿这老先生没法,只能发交廷议。

余懋学自己上的奏章,自己第一个站出来,出班奏道:“陛下英明,臣窃闻故成国公朱希忠阿谀张居正,于是死后被追封定襄王,实在有违朝廷体例,应该予以追夺!”

话音刚落,朱应桢就红了眼睛,涉及到自己爷爷,再怎么胆小也顾不得了,直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:“陛下、陛下,臣祖父并非阿谀张居正才受封定襄王,实在是有救驾之功啊!还请陛下圣裁……”

万历眉头一皱,哪里在乎什么救驾之功?秦林格象救驾,他都快忘得差不多了,何况朱希忠救的是他爷爷嘉靖帝,那时候他还没出生呢。

余懋学看看万历脸色,就有十二分的得意,斥道:“朱公爷,你又何必惺惺作态!你爷爷尺寸功劳,如何能受封王爵?当年他阿谀张居正,此事尽人皆知!”

成了,秦林肚子里都快笑出来,朱应桢按自己吩咐说话,果然余懋学这笨蛋上当。

顾宪成的脸色则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,急得想冲到前面去捂住余懋学的大嘴巴……

 934章 明修栈道

朱应桢偷偷看了看秦林,得到了一个鼓励的微笑,于是成国公立马放声大哭:“不看家祖冒烟突火救驾的功劳,也有火烧得须发皆尽的苦劳,这都是记录在案的,断断没有虚假,如今竟被奸佞信口污蔑,怎不叫我做孙儿的肝肠寸断哪……”

朱应桢别的本事稀松平常,唯独哭的本事格外犀利,这一阵大放悲声,只见他泪飞顿作倾盆雨,两只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,一副我见犹怜的落难书生模样,要是走到教坊司里,恐怕要被爱俏的姐儿们争着倒贴哩。 /

定国公徐文璧、英国公张元功、宁阳侯陈大纪、广宁伯刘允中等等武功勋贵,闻声个个神情惨然,颇有不虞之色。

万历也渐渐觉得不对味儿了,只是还没回过神来。

余懋学却会错了意,见自个儿把堂堂国公都骂哭了,还在自鸣得意呢!

他是万历初年清流里边的头号骂将,有个雅号叫做余大嘴巴,只不过嘴巴大了脑仁儿就有点小,经常是被人一撺掇,就咋咋呼呼的往前头冲。

就和同党相比吧,赵应元吴中行这些人,都是万历五年张居正夺情时才闹起来的,占着孝道的大义名分,所以除了挨廷杖,贬谪出去的几年间实在没吃什么苦头,倒是誉满天下;

余懋学则不同,他是万历二年就二愣子似的蹦出来,上书要“崇敦大、亲謇谔、慎名器、戒纷更、防佞谀”,摆明了骂张居正是奸臣,结果没有引起朝野共鸣,还拖累老师礼部尚书万士和丢了官,自己还多吃了好几年的苦头,差点没死在贬谪路上,可见此人纯粹嘴大无脑。

这次余懋学回京没消停多久,又被顾宪成撺掇出来,想到奸相张居正已死,众正盈朝言路大开。他那叫个意气风发啊。看看朱应桢怂了,越发志得意满,极有士大夫风度的一挥袍袖,朗声道:“老公爷所谓功劳其实不堪推敲,恐有冒功之嫌,且数十年前之事,也无从考证了,而他阿谀张居正得到追封王爵。此事尽人皆知,实有违国朝体例!朱公爷为尊长讳,自是一片孝心,不过从来正邪不两立,余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,自当揭发其弊!”

此言一出,朱应桢自是嚎啕大哭,武功勋贵们个个勃然变色,就连御座上的万历。小胖脸也有点儿绿了。

文臣里头越来越多的人觉着味道不对头,亲自策划的顾宪成更是急得直跳脚,可朝堂之上御门听政。难不成还真能冲上去,捂住余懋学那张大嘴巴?

火候到了!秦林心头哈哈一笑,立马从班次里跳出来,假装惶恐的跪下:“陛下,余侍郎所言有理,臣什么都不懂,前番还想和陛下讨价还价,实在罪该万死!臣这就把违例服用的御赐之物脱下来……”

我靠!万历如果懂这两个字的意思,一定就骂出来了。张鲸和张诚也傻了眼,秦林这是脱衣服脱成习惯啦?

秦林一边说,一边就站起来,双手解下腰间玉带,诚惶诚恐的摆在地上。接着又开始脱蟒袍,一张脸变成青色,显然惊恐万状,还颤声道:“陛下开恩,臣告老还乡。臣告老还乡……”

万历脸都黑完了,这不摆明了说朕卸磨杀驴吗?秦林这厮,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伴君如伴虎五个大字呢!

朱翊钧非常恼火,一分针对秦林,九分针对余懋学,毕竟秦林那边刚刚谈妥了五十万银子,最近在东厂也格外老实,什么事儿都没闹,倒是余懋学这厮,无端端惹出事来,朱希忠都死了十多年了,他那王爵关你鸟事?

陛下的心思就是转得快,本来还有借重余懋学的意思,可看到秦林要撂挑子,每年五十万两的内帑恐怕要打水漂,顿时又翻过来怪起了余懋学。

这就是秦林韬晦之计收效了,如果前面在东厂急于揽权,此时又要撂挑子,万历难免会认为他有要挟之意,想法又有不同。

丹陛西侧早已闹成一片,武臣勋贵本来就很恼火了,秦林这么一搞,顿时群情激奋。

英国公张元功是新袭爵的,年纪轻、火气大,朱应桢帮着拉皮条,开通西域的生意他也掺了一分,此时再也按捺不住,出班跪下:“陛下英明,方才余侍郎说数十年前的功绩无法考核真假,臣心中实难安也。臣先祖忠武公随永乐爷爷起兵靖难,竭诚效命战死沙场,授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,封英国公,距今百八十年矣,则功绩更无从考订了!”“陛下!”三朝老臣定国公徐文璧也长跪不起。

“陛下!”“陛下!”更多的武功勋贵满怀委屈的站了出来。

一来是余懋学大嘴巴胡扯白赖,真的惹到了众怒,二来嘛,朱应桢替秦林广拉皮条,这些公侯伯们都参银子做生意,看在银子的面上,无论如何都要站稳脚跟的。

不准咱们干预朝政,也只能咬着牙认了,连赚钱的路子都给堵死,就你们文臣能大捞特捞?这可不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啦!

就连万历的嫡亲外公武清侯李伟,也非常自觉的挺身而出,亏他一张老脸也做得出来,扯住秦林手不要他脱衣服,又捡起玉带要给他重新系上,喃喃的道:“秦督主这是怎么说,这是怎么说?万岁圣明,断不会被奸佞蒙蔽的,你公忠体国,咱们都知道,这里风大,先穿上衣服吧!”

余懋学此时已傻了眼,他放炮猛轰一个空壳国公,胆小怕事的朱应桢,怎么勋贵全都站出来了?

万历初年的勋贵,虽然不能干预六部九卿事,但权势还是不小的,特别是掌军的定国公、英国公、魏国公、黔国公等几家。

比如黔国公沐朝弼横行不法,朝廷就有些畏首畏尾不敢动他,还是张居正用权谋,先立沐朝弼之子继承黔国公,然后再派人逮捕他,最后赦免其罪,弄到南京软禁起来,世人都称道张居正措置得当。

试想以江陵相公的强势霸气,对付黔国公都得这么小心翼翼。还得到了朝野的赞誉,那么这些掌军国公的权势也就不言自明了。

余懋学再怎么大嘴巴,也从来没想过要把京中这些公侯伯都给得罪了呀。

严清、丘橓悄悄挪动脚步,让自己和余懋学离得远点,刚才那跟着顺水推舟的想法,这时候都丢到了爪哇国。

赵应元倒是想替朋友帮腔,可顾宪成在后头把他拉了一把,非常郑重的摇了摇头:余懋学捅了马蜂窝。现在只能……

江东之、羊可立、李植见赵应元顾宪成不动,他们也都缩着头。

更多的文臣茫然无措,很久以来习惯了武勋贵戚在朝堂上的钳口不言,突然发生这么大规模的反弹,众人都有点儿不适应,于是都看着站在班首的三位阁臣。

申时行如老僧入定,余有丁微笑不改,许国倒是有点跃跃欲试,可看看首辅次辅都没动。他也只能强忍住——不过就算不忍,他也是准备痛斥余懋学的,因为自打他倒向申时行。彻底得罪了追随张四维的旧党清流,吴中行赵用贤摔碎了他赠送的玉杯犀角杯,还当众与他划地绝交,双方已势同水火。

皇极门前,武勋贵戚跪了黑压压的一大片,连万历的外公武清侯都站在了秦林一边,万历不得不做出决断了。

他微笑道:“朱爱卿、秦爱卿,你们何必如此?国朝有功必赏有过必罚,朕富有四海。难道还吝于封赏?定襄王实有救护皇祖之功,朕皇考生前亦曾提及,秦爱卿也有大功于国,快快把衣服穿上吧——众位爱卿,都起来吧!”

万历最后这句。是对武功勋贵们说的,于是众人纷纷起身。

秦林嘿嘿一乐,顺势穿好衣服,系好玉带,没事人儿似的站回班次里头。

唯独秦林皱着眉头,仔细打量赵锦,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儿来。

赵锦这么一说,万历赶紧就坡下驴:“余侍郎行事操切、言事虚妄,念在其忠心可嘉。并非故意欺君,朕予以从宽处理,这个、这个就罚俸三月吧!”

只是罚去三个月俸禄。这个处罚可真是不疼不痒的了,武勋贵戚们仍有些不忿,但历年来被文臣压迫得厉害,能有这么个结果,已是费力争取来的了,也不好再争。

余懋学忙不迭的叩头谢恩,等站起来的时候,才发觉后背早被冷汗浸湿,春寒料峭。冰凉一片,禁不住阿嚏阿嚏的连打了几个喷嚏,恰似一只斗败了的公鸡,整个人都委顿了。

散朝之后,众位勋贵武臣说说笑笑。朱应桢感激涕零就不提了,年轻些的勋贵格外高兴,说要请秦林上教坊司或者天外天。

文臣那边就不同了,稳重些的大臣只是面色不虞,以各种方式宽慰着余懋学。

顾宪成带着几位同僚。围着赵锦盛赞不休,大赞他不畏权威,实乃国朝的中流砥柱,赵老先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,看起来兴致不高。

更多的御史、给事中,如江东之等辈,则不怀好意的盯着秦林,那眼神里带着刺。

“唉,秦老弟只怕……”徐文璧摇头叹了口气,眉宇间很有几分忧色,如果说秦林之前只是和清流旧党的争执,还能得到申时行等大臣的帮助,现在他已引起了朝中更多文臣的反感,被顶到了风口浪尖上。

徐廷辅笑笑:“爹,担心啥?秦姑爷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,几个御史言官还吓不倒他吧。”

徐文璧不置可否,忽然目光停在了赵锦的背影上,拈着胡须若有所思。

秦林打马回到府上,在花厅抓起一碗茶喝了,就叫道:“徐老头子,给我出来,赵锦此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性?”

“谈不上什么清廉刚正,但还算是个好人、好官,”徐文长慢吞吞的走出来,有些狐疑的打量着秦林。

“问徐老先生,不如问小妹,”张紫萱嫣然一笑,手里抱着一叠文牍:“这是通政司抄录弹劾家父的文牍,书山文海中,终于翻出赵锦的那一份了。”

别问张紫萱怎么从通政司拿到抄本的,江陵党大员倒了,门生故吏那还遍布朝野呢……

秦林拿过来一看,上面字句清楚:“居正诚擅权,非有异志。其翊戴冲圣,夙夜勤劳,中外宁谧,功亦有不容泯者。今其官荫赠谥及诸子官职并从褫革,已足示惩,乞特哀矜,稍宽其罚。”也就是说,赵锦被张居正贬谪出京,但张居正死后被清算,他还上奏替张家求情!对张居正的评价也非常中肯:虽然擅权,但从无造反的异志,还兢兢业业办理大明朝的政务,操持得相当不错,陛下你有气儿,革去官职和荫庇就够了,再严重的惩罚就太过分了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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