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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部分

海棠春-第46部分

小说: 海棠春 字数: 每页4000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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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果不其然,刘文静意在速战,并未深入考虑高墌深沟坚壁的环境,如此易攻难守的地形焉能不成就薛氏父子?但是,刘文静像是变了个人似的,完全泥足深陷。
  我军忠心护主,将我和二公子带离浅水原。
  我能想到刘文静的错误根源,但不知他因何事而这么做。
  西秦兵马追至浅水原东南,刘文静与殷开山奋力截击。
  我将二公子保护好,此时孱弱的他若让薛氏父子知道了,定会大乱。
  不料,正当我军以为恃众不备,西秦兵马掩乘其后,千军万马以雷霆万钧之势驱来。
  未至,两军交战,我军竟为薛举所败,死伤十五六,大将刘弘基、李安远、慕容罗睺皆陷于西秦军队的阵法中,难以破敌。
  我登时惊出冷汗,赶忙吩咐兵将护二公子周全,速速撤离。
  正当我也想一意孤行时,二公子一味地刁住我的手腕,霸气挽留。面色苍白,可眼神的严肃足以让我却步。
  此时,刘文静杀开血路而来。
  殷开山翻上自己的坐骑,引另一头的马匹直奔向我。
  我独独观看,眼前的马非常熟悉。
  殷开山把缰绳扔至我面前,叨了一句“坐上白蹄乌,带殿下离开”。随后,他冲入敌群中厮杀。
  我薄汗渗透了背脊,直觉身形沉重。
  不得多想,我忙的将昏昏无力的二公子推上了马。我翻身坐在他的背后,环上他的腰际,穿手拉起缰绳。侧头看过白蹄乌,皮毛纯黑、四蹄皆白。“喝”的一声,夹紧马腹,提劲就走。马嘶吼了一声,尔后也奔去。
  是夜,马骑出浅水原。
  后头的兵将尾随保护,刘文静与殷开山满甲铺血地也来了。
  驻军荒山野岭,整兵待发。
  突地,捷报来呈,中原发了动乱。
  洛阳皇泰主之将元文都意欲暗杀王世充,谁知却给了王世充一个谋反的机会。
  遂,王世充在洛阳发动兵变。
  元文都众叛亲离,好友段达通风报信、跋野纲倒戈相向助王世充一臂,再加洛阳军队多半支持王世充的缘由,最后王世充成功杀死了心腹大患元文都和卢楚。
  皇泰主因此成为了傀儡。
  我“吁”地叫停了马,步子“哒哒”地走了两三步终是稳住。把二公子缓缓地扶下马,突然察觉自己的力道竟比不过他,身子重得即将把我打沉。
  偏眼看了看月光下的白蹄乌,我迳自傻笑。
  若非它的脚程快,我们定不能逃出埋伏。
  不过也奇怪,这匹马怎就唤起奇怪的名字?
  白蹄便是白蹄,焉会有乌?
  入驻军营,我把二公子放入布置简略的被铺上。这一顺带,把我也扯进他的怀里摔在塌上。我搁在他身,使他低吟出声。
  我一悸,赶快起身。搜索他手里的温度,湿凉得很。面色透白,豆粒大小的汗珠滴在额头。我解开右手的护腕甲,用袖子擦拭着他的冷汗。心想道:“刘先生明知是错,为何要犯呢?”莫非,身在战场的人,无论是匹夫,抑或书生,都会变得心狠手辣、冷酷无情?
  连连想象,我浑身疙瘩跳起。打了一盆干净的水,卸下二公子累赘的甲胄,替他擦抹身子的汗水。
  一轮辛苦后,我轻轻地唤道:“殿下,殿下。”
  二公子丝毫不作反应,眉头涔涔有汗。蹙起的眉峰愁如满江红,环锁的惆怅泻满红红的脸颊。力气不顺,呼吸一节一节的。
  我静静细瞧,兀自脸红。
  他不过是俊色生绯,我何必在思在念?
  “殿下……”我复唤,他仍是不应。推了推他的胳膊,我抿抿唇,忽的喊道:“二公子,你醒醒。是时候用药了,否则你的病就难以痊愈了。”
  不久,他的眉跳若蚕蛾。眼皮下的珠子绕绕转转,起了生气。
  我一喜,遂勇气更添。笑道:“二公子,二公子。”
  他艰难地撑起眼睑,不聚焦点的眼眸望向我。嘴唇嚅动,似在说话。
  我附耳过去,不自觉间贴住了他的发烫的唇。我心一跳,面色又红。
  他喃喃道:“刘……刘先生……见……他……”
  我束身站起,往外去。
  回头,已带着刘文静进帐。
  刘文静面带惭怍,观着二公子扶弱浸似软山的身子骨。“噗通”一声,他跪下。言道:“刘文静违抗军令,请殿下严惩不贷。”
  二公子指骨动静迟疑,眼神忽闪。招招手,缓缓的。
  我俯首把臂搭在刘文静肩上,示意他不必忧虑太多。
  刘文静遽然一震,眼光瑟缩。
  我将他扶起,说道:“先生,殿下身子虚弱,您还是适量而行罢。”他僵着脖子点头。
  蹲在二公子身旁,刘文静把耳朵附在他的唇边细听无言。
  闻之,刘文静大惊失色。退开半步,他身子匍匐向前叩首。词调诚恳,可一脸愧色。“文静定不负殿下所望。”语毕,他匆匆退下。
  我虽不知二公子跟他说了甚,但也该是给他弥补的机会。
  我困顿地把他扶好坐直,他倒是把所有力气压在我身。我勉力推开他,又不能过强用力,遂只好使三分内息将他稳住,倚着床头坐好。
  “二公子,你感觉如何?”我见他脸庞不多好,有些急。
  他笑,酒涡很细。“还好。”虚衰的力气,调速在话语上。
  我把汤碗递到他手上,劝道:“公子若还好的,就吃药罢。”
  李靖说了,他的余毒未清,只能多加药,方能祛除。
  他无理地摇头,手指拘束。
  我当是了解,也就顺着他思想。“我喂你罢。”
  早就猜到他那丁点别扭的小心思,主人想我喂,我就恭敬不如从命。
  他抿着发白的唇笑了。
  我拿起木匙,舀起一瓢黑色的汤药,小心地喂入他的嘴里。
  他的眉梢都缠着笑影。
  我诧异地想道:“这药看着黑、闻着臭,尚且还未吹凉,他怎么吃得这么欢心?”
  有时候我也会恶劣地想,假若他吃的是狗屎就好了!
  叫他吃得这么欢!
  吃药过后,他忽而问道:“你不好奇?”
  我下意识地“咦”了声,煞是不解。反问道:“我该好奇甚?”
  他浅笑,看若横斜影月,嶍峨又似郁山融会。“王世充夺权。”
  我呼吸平允,“我终能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。”现儿他抢夺政权,后些就会谋朝篡位。心下随想道:“得雪,你的心里究竟想甚?莫非,你真的想成为皇后?”
  他的右手探出,手心的温热搭着我的指节。轻轻拍拍,仿若哄着心爱之物。“即便他有勃勃野心,我亦不会如他所愿的。”
  我万分受宠若惊,红潮染颦。触碰过的指节,迅速融化的热量,麻痹了我的筋骨。垂低头,叹是惊喜具备。
  败仗回途的瓦岗军忽闻王世充发动政变,谋士劝道“不得回城”,李密干脆率军暂返金镛城。
  王世充乘李密疲惫之机遽然进攻。
  瓦岗军幕僚魏征纳谏,以为此时须得“深沟高垒,待敌粮尽,追而击之,方可全胜”。
  李密旧伤未愈,致使脾气暴躁,否决了魏征之策,且说其是“老生常谈”。
  果然,王世充兵临城下。
  两军合战,瓦岗军连连败阵。
  大将程咬金、裴行俨、孙长岳均重伤。
  于此时,我军在浅水原大败的消息传进了长安。
  顿时,整个关中震动。
  李渊闻之喜怒难定,喜二公子相安无事,怒刘文静自作主张,令军溃败。遂他剔除刘文静之名籍,以儆效尤。
  上八月,我军归于长安。
  闻讯,薛举遣将占领高墌,且后令子薛仁杲仅围宁州。
  今我军新破,若西秦兵马将元帅擒拿,京师必将骚动,那么薛氏父子就可乘胜直取长安。
  就在我搜索枯肠地想方设法时,突兀闻说薛举因疾暴卒。
  一夜间,薛仁杲即位“西秦霸王”,继续率兵攻唐。
  李渊用李轨这一无名“凉王”来孤立薛仁杲,果然薛仁杲一怒之下加快了行军速度。
  三日后,已达浅水原。
  李渊再命二公子出征,剿灭敌军。
  刘文静想将功赎罪,请求李渊使他出战。
  李渊本就不愿,经过裴寂的唇舌相劝,方可打动李渊的铁石心肠。
  可是,刘文静对此更加厌恶裴寂。
  九月大雨下,王世充屯兵通济渠,架桥三座便于和瓦岗军决战。
  不久,李密在邙山南麓迎战王世充。
  程咬金领内马军,与李密扎营于北邙山。
  单雄信则带外马军,扎营在偃师城北。
  王世充军队达至,速领精兵攻打单雄信。
  单雄信败退,李密当下遣程咬金、裴行俨支援。
  此战,程咬金被王世充“刺槊洞过”,裴行俨慎重流矢坠马。
  程咬金负气将槊折断,斩死执槊之兵,抱起负伤的裴行俨簌簌撤退。
  王世充不敢追赶,恐防有诈。
  因李密轻敌冒进,遂被伏兵四处掩杀。
  就此,瓦岗军全然崩溃。
  当夜,武将裴行俨、裴仁基、祖君彦、程咬金、秦琼、罗士信被王世充俘;郑颋为部下所杀,残兵举城投降;邴元真、单雄信、张童儿、陈智略均向王世充投降。
  瓦岗军迅速瓦解,李密无颜面对江东父老,只能率余将两万西投李渊。
  王世充霸占整个河南,势力从洛阳扩展至此。
  难怪,坊间有言道王世充乃劲下的乱世枭雄。
  有人甚至将他比作三国的曹孟德。
  我能猜测,单凭王世充的智谋,不足以称霸河南。背后,一定有个大谋士。
  至于这个人,我心中非常明白。
  北邙山一役,一战定天下。
  但是,这恰恰威胁到关陇长安的李唐。
  皇泰主晋封王世充为太尉,开府置官属。
  同时,王世充开门招揽有才之人。
  凡自以有文武之才者,有治国之方者,有未雪之冤者,均可入府陈述。
  看着王世充虚与委蛇的浮夸与伪善,真令我觉得呕心。
  就连眼下的人也看不过眼,评论其是“徒为儿女之态,以悦下愚”。
  真不懂,为何还会有这么多人投靠他的。
  另一方面,我军再临浅水原,只为雪耻。
  二公子采取坚壁疲敌、屯兵练武的战术,以此麻痹敌人,以逸待劳。
  接连一两月,薛仁杲三番四次遣将挑衅,可二公子无动于衷。
  这忽然让我联想到前秦大将王翦,他为攻楚,坚壁不出,日甚一日与士兵休息沐浴、同饭同食。
  我若有所思,二公子只怕也想效仿王翦,来一个攻其不备。
  下旬,人间蒸发已久的宇文化及忽然在魏县称帝,国号为“许”,年号天寿。
  这厮曾叹曰:“人生故当死,岂不一日为帝乎”!
  当真的豪情壮志,却用不着时候。
  九月底,洛阳王阀传来好消息。
  得雪早产,诞下七星子。
  王世充十分愉悦,想必他是老来得子的欢喜。
  乍闻,我沉如死水地坐着不动。
  她还是生下王世充的孽子,真是天大的讽刺!
  十月,李密至长安,被封邢国公。
  十一月,凉王李轨称帝。
  雪纷纷,绝不阻碍我军的万丈激情。
  行路难,从未扰乱我军的千倍军心。
  我着一身锁甲,就随地跑。
  看看天色,见见地形。
  打算捕捉一些食物,以防万一。
  冰天雪地,呵气成雾。
  我搓搓通红的手,看着坚硬的冰面,无可奈何。心道:“先生曾导,古有孝子卧冰求鲤,那我是否也得为众将求得小鱼一条?”想想就觉浑身哆嗦。
  遽然,正有一群士兵走来。
  我吓得赶忙逃脱,躲在火树银花后。眯着眼,偷窥有序。
  士兵皆是我军人马,上身打着赤色胳膊,似在这漫天雪地里冻红的。
  但是,他们毫不惧寒,伸展腰身活动自如。
  我看了看,脸色发烫。
  莫不是在操练罢?
  眼见士兵们迅速从腰后取下弓箭,我少时有道:“原来是射练啊!”素素地舒气。
  他们手挽强弓,可迟迟未有发射。
  登时,见其中一位士兵,吹起了口哨几声。哨声婉转,动若春泥黄莺出谷,但又比之鹰凖更有疾厉风情。
  乍然,我低呼。
  士兵们模仿鸟类鸣叫之声,天空盘旋的山鸟俯冲而下。士兵们见此有机,急忙拉弓扣弦,几箭齐发,把刚落地的山鸟只只射中。
  我恍然大悟,声调变节。“利害啊!”心道:“不费力气,就可捕获山鸟。”
  天空的山鸟本得南归,可听见下面有鸟鸣叫,便以为是同伴。
  士兵们利用规律,轻松捕鸟。
  回去后,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二公子。
  他倒未说甚,只见我着得单薄,凝容沉肃。半会儿子,他把自身的大氅脱下,披于我身。拢紧大氅,使我温暖。
  我心神倍感摇荡,面生绯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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