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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部分

海棠春-第90部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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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知道,秦琼、程咬金、罗士信与单雄信曾是瓦岗军的好伙伴,如今伙伴出事了,秦琼自当不能坐以待毙。
  只是,我无力帮助他。
  他向我说,李世勣请求二公子放过单雄信,他用今日得来的一切来换单雄信一命,功勋官爵,利禄府邸都可以不要。
  但,却被二公子拒绝。
  秦琼不解,二公子一贯作风是不计前嫌,不拘小节,任人唯贤,求贤若渴,为何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人才呢?
  连我也着实费解。
  我知道,单雄信早年与李世勣是要好的知己,曾一同随翟让起兵。他们在荥阳大海寺一役,击毙了隋朝第一勇将张须陀,军中号二人为“飞将”。
  但另一方面,李密败后,单雄信降于王世充,在之前作战奋勇,几欲杀了二公子。
  若非尉迟恭单鞭救主,只怕二公子得魂兮梦兮地向单雄信索命。
  虽然单雄信与李世勣坚持的立场不同,也各为其主,但情谊仍在。
  秦琼与单雄信的情谊也深厚,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死。
  我明白他,也懂他。只是,我真的无能为力。
  二公子一旦决定的事,任谁也无法改变。
  我告诉秦琼,或许尉迟恭可以相助。
  他却说,尉迟恭对单雄信厌恶得很,求了他也没用。
  我向他说了“对不住”,劝他莫要伤怀。
  曾记忆,当年刘文静出事,我求过二公子,也还是无力回天。
  至今,我还是不懂得他为何这么决绝。
  翌日清晨,风萧萧,雨潇潇,瘦尽一宵。
  李世勣固请不得二公子,只能痛哭流泪,送单雄信行刑。
  我与众人都前去观刑。
  秦琼心灰意冷,面色发白地看着刑台上的单雄信。
  单雄信虽隐没在其余人之内,可还能观见他如沐春风的笑容。
  程咬金攥着拳头,咬唇不语。
  罗士信抬头看天,眼眶的泪落了。那是如何珍贵的男儿泪,他可不愿让人瞧见。
  李世勣颤着双脚,一崴一崴地走上台。突然,从怀中掏出了被血染红的手帕,缓缓打开,露出了一块鲜血淋漓的股肉。
  我吸着冷气,胃里翻腾如海,赶忙用手掩住鼻息。
  李世勣的声调响亮,说出了豪言壮语“使此肉随兄为土,自当不负昔日之誓”。
  知己歃血为盟,生死与共,自古多有。可真正做到了以割股肉陪伴兄弟者,亘古未有。
  我眼眶湿湿的,有些难受。
  忽然想到如果我死了,二公子会如何呢。
  终于,单雄信一干人等还是死了。
  这一日,连带着中了五箭而死的什伐赤,也埋入了黄土。
  为此我伤心了好久,因为什伐赤是我最好的伙伴。它为国捐躯,也是好事。
  月底,李渊忽而遣来两队人马,说是要清点洛阳皇宫的珍奇宝物。
  他摆明还是对二公子存着种种猜忌。
  二公子闻言并无表情,只是遵从李渊派来的人马的要求,让其点算金银财帛。且二公子也是执法甚严,拒绝众将私求宝物。
  七月初二,唐军凯旋而归。
  王世充和窦建德献于李渊,等候发落。  
  李渊当下颁布了一道《赐秦王获窦建德》的诏书。
  “闻获建德,竟如汝所料,画策者虽吾,平定者汝也。吾闻黄河千年一清,乃当今日,汝功一也;隋氏分离,崤函隔绝,两雄合势,一朝清荡,汝功二也;兵既克捷,更无死伤,无丑为臣,不忧其父,汝功三也;吾今开怀抱,颐养苍生,尽其天年,心无外虑,汝功四也”以此表彰二公子的功绩。 
  我带着一身疲倦回府,尔月伺候我沐浴更衣后,我就睡觉去了。
  睡醒了,我当下唤了尔月。赶紧问道:“叔宝他们呢?”
  方才梦魇了。
  尔月见我着急得出了冷汗也不自知,安慰道:“姑娘不必惊慌,将军们都在外头园子饮酒呢。经此一战,他们也并非无能之辈,不会做出些女儿家的傻事。”
  我舒气,抚了抚心口。
  “姑娘定是忧思过多了,身子骨都清瘦了。”她担心地看我,包裹着我的双手。
  我笑道:“战争当是教人成长啊。”
  她道:“若会长大,奴婢宁愿姑娘永远都只是个小姑娘。”
  我释怀一笑,反手拢着她的手心。
  “姑娘!”她突然唤我,“有些事……奴婢不晓得当讲不当讲。”支吾半会儿子,还是说了点点。
  我道:“你说来看看。”
  她瞟了瞟我,迅速垂下眼眸。“奴婢今早听丫头们说,唐军抓获了一名六岁孩童。”
  我的心一冲,“孩童?”
  她咬着唇,片刻才道:“他们说那个孩子正是王世充的幺子。”
  我冲口而出道:“俨儿!”
  她看向我,稳住我不安的冲动。“姑娘!”
  我侧过脸,腹诽道:“俨儿怎会被唐军抓获了?得雪呢?”问去尔月,“得雪……段夫人呢?”
  她扭头,眉头轻拧。“奴婢只知那孩子自被唐军捉住后就日夜哭泣,嗓子都快哭哑了。”
  我下榻穿鞋袜,“你告诉我俨儿在哪儿?”
  她道:“姑娘……”
  “快告诉我!”我朝着她低吼,言辞威利。
  她诧愕,结巴道:“尉迟将军……看守……”
  我深想道:“是二公子!”
  他知道俨儿是得雪与王世充的孩子,遂不想将其交给李渊发落。
  毕竟,俨儿只是年仅六岁的无辜孩童。
  我穿好鞋袜,随意从屏风上捎了件衣裳就去了。
  王氏一族投降时,得雪与俨儿就失去了踪影。
  现儿,为何只会出现俨儿?
  得雪在哪?
  冲入二公子的书房,我瞧着里头只有尉迟恭。
  他笨拙地抱着怀中的孩儿,轻轻地逗弄着,仿佛孩儿就是他亲生的。
  初见俨儿时,他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。而今再见,他已长高了许多。
  我喝道:“你干么?”
  他一刹,手脚俱颤。见是我,他低吼道:“疯丫头,你不见着我正在逗弄孩儿么!”
  我快步迈去,将他怀里的孩儿抢过来。因而,吵醒了他。
  俨儿用小手擦了擦惺忪的睡眼,迷糊间看见了我。他喜悦地尖叫,一把抱住我,侧着头昂视我,“娘!”
  我与尉迟恭震撼。
  我心头钝痛,晓得俨儿喊的“娘”是得雪,只因我与她有九分相似,反而让他误会了。
  俨儿甜甜笑道:“娘,俨儿赢了。”
  我弯身蹲下来,与他平视。“俨儿可看清我了?”
  得雪莫非并无跟俨儿说,她有一个与她极为相近的我么?
  俨儿绞着细细的眉,噘嘴道:“是娘啊,俨儿才不会认错呢。”有些小得意。
  尉迟恭道:“怎么回事?”
  我忽视他的话,看向俨儿。心道:“看来他是真不晓得我!”随而,摸向了俨儿的小脸颊。“俨儿乖,你告诉我,方才你说的‘赢’是何啊?”
  俨儿聪慧一笑,鼻子翘起。“娘不记得了?之前您与俨儿玩捉迷藏,您要俨儿躲起来,过会儿子就来找俨儿。”突然他鼻子稍垂,皱了皱。“可是俨儿等了许久都见不着娘,现儿俨儿明白了。俨儿太狡猾了,所以娘找不到我。但是,我却赢了。”说完,他复变回初始的骄傲。
  我眼含泪光,仿若心被掏空。
  得雪骗了这孩儿,自己却失踪了。
  “娘为何要与你玩捉迷藏呢?”我问道。
  俨儿道:“因为娘说先让俨儿躲起来,然后娘就去寻爹爹来,一同陪伴俨儿玩呢!”语毕,他笑得单纯无邪。
  我吸了吸气,感到胸中一股酸闷。又气又恼,却又酸又痛。
  得雪竟然不顾自己的亲子,独自一人去寻王世充。
  可是,王世充已经抵达长安,被李渊拘着。
  若得雪要寻,也该会来长安。
  可是一点消息都没!
  俨儿转身,小手指了指尉迟恭。“娘!那个黑脸叔叔是个好人呢!他救了俨儿,还给俨儿治病!”
  我娓娓站起,直视尉迟恭。“俨儿怎会在你这儿?”
  尉迟恭鼻孔朝天喷气,双手抱臂,不可一世。“你是何时成了‘娘’的?”
  我撇头,“与你无关!”倔犟的语调。
  他怒哼道:“当初结拜之时,不是有福同享、有难同当的么?现儿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。”
  我叫道:“我没有忘!”
  他不满地瞪我,“你方才的语气和举止,都让我好是讨厌。”
  俨儿扯扯我的裤腿,不明所以地闪烁眼眸,看看我又看看尉迟恭。
  我把俨儿推到我身后,然后我对尉迟恭道:“我告诉你,这孩儿不是你可以碰的。”警告的调子。
  他面容抽搐几分,怒气迸发。“你当真以为我甚都不知道么!这屁孩儿的娘是你妹子,不是你。”
  我道:“是不是我孩儿与你无关。”
  他咬牙道:“你一向不是憎恨王世充的么?为何还要如此维护他的孩儿?”
  我复道:“与你无关。”
  他怒不可遏,把身旁茶桌上的茶盏一扫落地。“乒乒乓乓”极是刺耳。“你疯了!”
  我昂着头,不卑不亢。
  “你们作甚?”
  我与尉迟恭闻声,都稍泄了愤激。
  二公子迈入门槛,见着地上支离破碎的茶盏,再见我们闹了张大红脸,也知发生何事。
  秦琼跟在二公子后,看到了我身后的俨儿脸色发青,是吓坏了。他将俨儿捞入怀中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  俨儿扬起泪眼朦胧,发出细不可闻的声。“叔叔生气了。”
  秦琼将他抱起来,看住我道:“沉冤,这儿是殿下的书房,不容许你们这样胡闹。”
  我快捷转身,一步冲去将秦琼怀中的俨儿拉了下来。“不许你碰他。”我眼中的感情倨横,吓着人。
  二公子拢眉,肃然道:“沉冤!”
  我抱紧俨儿,盛气凌人。
  秦琼面色一紧,未语。
  尉迟恭走到秦琼身旁,叱喝道:“你发个屁疯啊!这孩儿是银锭还是黄金啊!说来说去,他不过也就是个野种!”说着真怒,他的话乱七八糟。
  我呵着怒气,“你闭嘴!”
  尉迟恭放肆道:“洛阳百姓都在传这俨儿不晓得是王世充之子,还是李密之子。”
  我眼底一怵,心魂俱惊。
  二公子捕捉细微,眼底幽幽。
  我道:“坊间传言也能相信?”可笑至极!
  尉迟恭“呵呵”的爽快,“现儿就连长安人都在传王世充抛妻弃子,他进长安问罪,带了所有族人,偏偏疏漏了一个段得雪与她的孩儿。这不恰恰证明了你的亲妹子勾结李密,产下这孽种!”
  我上前一步,扬手扇了他一个巴掌。
  他的脸迅速红了,头偏去一边。狰狞的面孔是黑黝黝的愤怒,“你打我是否也证明我所说的都是真的?”
  我冷道:“胡说八道!”
  秦琼心下担忧。
  尉迟恭拢着粗厚的眉,凶神恶煞地瞪我。“你妹子背夫偷汉,她给王世充留下了一个孽障。难怪他会一气之下丢下他们!”
  我复扬手,欲掴醒他不干净的嘴巴。
  陡然,二公子扣住了我的手腕。他眼眸不复清明,色泽陷深。
  尉迟恭见状,陡然更益狂妄。“是王俨还是李俨,你以为真没人知道么!”
  我心下觉得辛酸,侧看二公子。
  他扣住我手腕的力道加重,似一把愁锁,禁锢我的血脉。
  我奋力撤手,震退一步。撇下头,拉过俨儿的手,离开书房。
  秦琼想跟去,却被二公子拦下。
  秦琼道:“殿下方才为何……”
  二公子断定道:“我自有主张。”
  尉迟恭“哼”地喧道:“她摆明是个胆小之徒,做了糊涂事也不敢承认,她跟她妹子一个模样!”
  二公子背手在后,眼角的阴影冷凝,瞥于尉迟恭。“敬德!你口出狂言,自领二十棍。”
  尉迟恭一乍,“殿下?”
  二公子冷冰冰地望向他,“违令不遵,再加十棍。”
  他微张嘴,眼神有辱。
  秦琼扯过他的手臂,细声道:“莫惹殿下,否则吃亏的只是你自己。”
  他鼻孔喷出热气,火辣辣的感觉简直比方才掴的两巴掌还疼。
  我牵着俨儿的手,慢步在小花园中。
  俨儿不敢与我讲话,生怕会惹恼我。
  我的眼含泪,兀自想了很多。
  他的心里有秦王妃,有息颜,有恪儿,有段志玄,也有尉迟恭。
  那我呢?在哪里?
  俨儿忽而道:“娘,俨儿是有爹爹的。”
  我一震,驻足。
  他笑道:“俨儿有爹爹的啊!”很肯定,不犹豫。
  抱过俨儿坐到石头上,我漾着笑脸看他。“你与爹爹的关系好么?”
  他的眼眸如星,“好啊!爹爹待俨儿最好呐,他的容貌俨儿永远都记得。”
  挫骨扬灰都记得么!
  也许,他只知他的父亲是王世充,却不知他的爹叫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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