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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部分

半面红妆-第42部分

小说: 半面红妆 字数: 每页4000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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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到熟悉的桂花清香,她终于有了反应,撇过脸盯着丫头的手。
桂花糕?嘉渝镇的桂花糕?博文最爱吃的桂花糕。
她支撑着身子欲坐起来,丫头忙丢了糕点搀扶,见她痴痴地望着桌子,丫头笑了笑,递了过来,说,“小姐,这是桂花糕,听说味道很不错”
她接糕点的手忽地转向了报纸,丫头惊讶地拿走桂花糕,却见得报纸在颤抖的手中嗤嗤作响。
自左到右,报纸满是整幅黑体大字,“林博文总司令与张元帅之女情投意合喜结连理”,旁边配了两人的结婚照片,林博文笔挺的白色衬衣配着黑色的西装,张晋辰头上披着白色的丝纱,面露微笑。照片的下面是两行小字,这一对璧人经历十年的风雨终于携手共患,愿他们这一生“执子之手,与之偕老”。
文章里介绍了两人的相遇相识相爱,仿佛新郎活了三十年,就是等待着新娘长大成人,仿佛新娘一出生便注定成为他今生的妻子。字里行间写尽了他对新娘的情,是绵绵如流水,终日不断,写尽了他对新娘的痴,是纵有弱水三千,只取她一瓢而饮。历数古代帝王将相,秦王汉武,谁有他这般情深意重?
文章的最后,用了八个字作结,“吾妻晋辰,吾爱终生”
她一口鲜血吐了出来,不便不正落在了最后一句话上,鲜血霎时弥散开去,活活将八个字燃成了“吾妻晚茹,吾爱终生”

相思尽处天涯月(13)
依然记得,他写下这几个字时伤了右手,每一笔每一画都是刺入心扉的疼痛;依然记得,这八个大字是配着她的画像,后面跟着他的印章,当时她竟以为有印章为证,有画像为证,他逃不掉对她一辈子的爱。
原来,只要换了名字,所有的都会不一样。
她可以躲起来欺骗自己,他娶晋辰是另有苦衷,嘉渝镇的林博文依旧爱的是她,可这八个字怎么解释?这整版的写实怎么解释?
“吾妻晋辰,吾爱终生”
多可笑的承诺。
东瀛?
送她去了东瀛,便见不到这场名震天下的婚礼,读不到这种惊世骇俗的爱情,便不会乱跑出来,丢人现眼,手捏着报纸质问他,对她曾经的承诺有几分真假。
杨芝茹是谁, 她只是文工团名不见经传的配角,她没有显赫的家世,没有绝世的才貌,她凭什么去质问?她凭什么嫁给林博文,凭什么敲开林家的大门?凭爱,凭她一厢情愿的爱,凭她怀了林家的子孙后代?
多可悲的借口。
也许,当她挺着肚子站在他面前的时候,他会不屑一顾,会翘起他的嘴角,会搂着她的新婚妻子反问她,这孩子是不是他的?
她手蒙着脸,深埋进被子里,双肩剧烈颤抖着,想流泪,想冲走眼前的一切,眼眶里什么都没有,心里的泪早已干涸了,只剩下淡淡的笑,她只能够淡淡的笑。
丫头惊叫一声,吓得不知所措,奔出房间,口中连连大呼“快来人”
楼下的张晋良听到呼声,几乎是两步跨上阶梯,瞧着房间里的一幕,眉头不由拧成了“川”字,走了过去,踩在飘落的报纸上,版头过了期的时间映入眼帘,他顿时明白了什么。
“晚茹”
他温柔地唤了一声,得不到回答,只好轻柔扶起她的肩,她嘴角边鲜红的血迹仿佛是红岩烈火瞬间燃烧起来,冲天的火焰霎时灼伤他的眼,炙烤着他的心,恍惚中见到地上的报纸早已浸透着殷红,不禁打了个冷颤,正欲伸手拭擦,被她有气无力地推了开,我没事。
她下床自己寻了帕子,梳洗了一番。地上的报纸已被丫头拾起来,清扫干净。而桌上的桂花糕依旧热气腾腾,冒着鲜味。她禁不住拿了一块,尝了尝,继而是第二块,第三块…张晋良吩咐完丫头找来医生,回头见她一言不发,只顾吃着点心,倒了杯白开水递到她面前。她淡淡一笑,低头道了谢。
她看了那份报纸,她应该是伤透了心…
盯着环绕杯子的芊芊手指,他情不自禁捂了住,她微微一愣,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,随之拿了开,简单的小动作像是朋友间的互相安慰,她淡然地说,“谢谢你的关心,我很好”
不是躲着他,亦不是拒绝他,只是客客气气地举止,恭恭敬敬地谢谢,仿佛对着平日里熟悉的陌生人,不是冷,不是温,是没有任何感情,哪怕是恨着他?
他忍不住怜惜地唤了一声,“晚茹”
“晋良,那份报纸你藏了很久吧!”他嘴角动了动正要解释,被她止了住,“我明白,你想说,不想我知道林博文要娶你妹妹,不想我伤心难过。你早告诫过我,林太太是不会在他儿子的婚姻大事上退让半步,林博文早晚会成为你的妹夫。林太太知道我在张家,竟然不派人过来照看,可想而知,她从未打算娶我过门。”
她心平气和的口气反而让他没了话,忽然她话锋一转, “可是,你也一直想着博文他娶的是晋辰,你把我留在这里,是想随时随地地监视我,是不想我看了报纸去大闹他们的婚宴。现在,我可以郑重其事地告诉你,我不会的,我杨芝茹不会去找林博文算账,你的妹夫可以安安心心过他的后半辈子。”
听了她的话,他是彻底怔住了,这会儿看她收拾衣服,他忙上前拉住她的手,问她要干什么?她扯开他的手,笑着说打扰了他一个多月,不好意思,婚宴结束了,她想她该回家了。
他怎么能让她如此离开?
情不自禁从身后拥着她,他头顶着她的后颈,痴痴地声音,“没了他,你还有我。晚茹,我爱你,我需要你”
需要她?
她没有挣扎,苦笑着反问他,“那你需要我现在怀的孩子吗?”
这孩子是林博文的,抛开他跟林博文的恩怨不说,单说他现是林博文的大舅子,他怎会让孩子安全的生下来威胁到他的妹妹?即使他再爱她,也不可能让她怀着别人的孩子,与别的男人暗藏着牵涉不断的关系,何况不是其他人,是林博文?
他身子猛然一震,脑袋如敲了一棍,嗡嗡作响,不知如何回答。
她掰开他的手,回身望着他,冷静自若的神色,“晋良,只要我铁了心想走,张家关不住我。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,我不想最后连朋友的情分都消失的无影无踪。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,我不合适。”
说完,她深深地鞠了一躬,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,这辈子我会铭记于心,随后,头也不回下了楼。他呆愣在那里,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帘,踏步声一阵阵落在他的心上,隐隐疼痛。

相思尽处天涯月(14)
江城三月的天气,轻风阵阵却透着凉意。
她穿上风衣,两手插在口袋里,漫无边际地走着。从张家离开,身上空无一物,只有这一套衣衫。若是回樊城,她需要车票需要钱,习惯性抚了抚小腹,她不由地皱起眉头,若是见了母亲,该如何解释?她私自跟别人订了终生,那男人背信弃义,置她于不顾,与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结了婚,简而言之,就是活活上演了一处戏剧里的陈世美,秦香莲倒也是人家的结发妻子,有凭有据找人理论,讨回公道,可她呢,什么都不是。何况他比陈世美厉害百倍,可以与古代的帝王评头论足,皇帝三妻四妾后宫六院那是常事,在民间能恋上你一只麻雀,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,这辈子想飞上枝头,你崩指望,没戏。
低头笑了笑,抬眼便是红色“十字”医院,她没有犹豫,径直走了进去。
医院里四处弥散着福尔马林的味道。
到柜台挂号的时候,她掏干了口袋,找不出半分硬币,恍然间看到莹莹闪光的玉镯,怔了怔,他说过,这是林家的祖传之物,他也说过,若是喜欢的人戴上它,能绑住她的心一辈子,他送她玉镯的时候,是个月夜,他拉着黄包车,亲自送她离开,那个时候,他没有甜言蜜语地说要绑住她的心,也没有义正言辞地说这镯子多珍贵,更没有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多位高权重,他只是开开心心地搂着她,说,“晚茹,你叫晚茹,对不对?”
坐在藤椅上,她禁不住哭了,她以为在张家,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流泪了,原来,她还是会哭,她杨芝茹就是坚强不起来。
“小姐”
耳边是亲切温柔的男音,她抬起眼帘,是干净的白色手帕,她接过道了谢,拭擦了眼角,忙站了起来,这才看清是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青年医生,穿了件白大褂,褂子上别有胸牌,“外科主任 周禹生”,她又低头道了谢,将帕子牢牢地捏在手里,转身要走,猛然间忆起了什么似的,回了头,真诚地语气问他,医生,医院缺人手吗?包扎处理伤口什么的,她很有经验,很懂。周医生愣了愣,摇了摇头。她失望的神情却是莞尔一笑,说道,谢谢。
“不过,最近上级下了令,让医院准备万担纱布纱条”
见了她两次,他已无法忘怀,那个漂亮的蝴蝶结扣。似乎很怕看到她失落,他发了话,“红十字会急缺帮手,没有工资,只提供食宿”
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番话,见到她嘤嘤哭泣的模样,不由得想起了年前嘉渝镇的一桩别苑,他抱着她上楼时,她迷迷糊糊往他怀里乱钻,喃喃地说,博文,我好冷。博文?前日,婚娶张家小姐的总司令叫林博文。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,听到她几句简单的问话,他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没有多问,他介绍了自己,“周禹生”
她喜出望外,脸上荡着微笑,“杨芝茹”
进了医院的后门,遍地挂满了白色纱布。他说,工作非常简单,就是把这些纱布撕拆成条,方便在战场上包扎伤员。继而领着她进了门房,里面只有两三位护士忙乎着,他唤来一位清秀的女孩子,如小雯般模样,吩咐说,新燕,这是新来的护士,让她帮忙安排。新燕应了一声,牵着她的手问东问西,知道她一无所有后,很是不解,她衣衫是上好的丝绸,举止又露着非一般的优雅,怎会身无分文?无意间到她的肚子,略微一愣,随即领着她去了卧房,指着空的床铺,说姐姐,就委屈睡这里吧!她摇摇头,说很好了,谢谢。
不过短短的几个小时,似乎是几年,一切又回到了原点。
她安静地待在一处,忙碌着,只有她一人,那些所谓的情爱,那些所谓的乱世纷争,一下子被阻隔在院落之外心门之外,没有眼泪,没有记忆,只有飘飘的白色,只有纱布的撕裂声,仿佛把现在与过去也撕裂分开,偶尔她会疲惫,会不自觉地捶捶后背,偶尔她会望望天际,望望不知明的远方,可也是欣慰一笑,这样的生活,很平静,很知足。
与医院的寂静相比,昌平林家显得异常热闹。
当然,最忙碌的是罗顺,婚宴的当晚,他的职责是保证所有宾客的人生安全,今儿是少爷大喜的日子,不能出现任何纰漏,司令的老家出了岔子,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,当然单单听到林家张家,已让人闻风丧胆了,谁敢前来闹事?不过,不怕一万,还是小心为上策。前院后院都打点完毕,他又转到侧门,叮嘱了把守的士兵,不能放闲杂人等随意进入,转身正欲离开,却被人抱住了脚踝,死死地抱着,撕扯不开,誓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样子。
衣着乱缕披头散发的疯子,哭哭啼啼,不论他给钱还是说些什么好话都是拼命地摇头,他不得不使了眼色,两旁的侍卫架开她的手时,她才慌乱了,大喊了一声,“顺子”
恍若隔世的声音,他从小听到大,怎么辩不出来认不出来,他呆住了,缓缓低下身,拨开她的头发,依然是那双和蔼的眼睛,教育他处世为人,嘴角抽动了两下,难以置信地轻声唤道,“常妈”
她破涕而笑,点点头“我是常妈,我还活着”
少奶奶出事了。
常妈将她们出了嘉渝镇后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,当时她吓得昏过去了,醒来的时候是在山崖下面,身边是小徐和副官的尸体,独独找不到少奶奶的,她的腿和胳膊也摔断了,心肺都受了重伤,幸好遇到好心的山民,把她救了回去,算是保住了一条命。她当时想,敢对少爷的人动手,八成是些厉害的角色,伤好了后,也不敢随意抛头露面,听说少爷当了司令,要在三月十五结婚,才一路讨饭回了昌平,她现在是谁也不相信,只相信罗顺,只相信少爷。
罗顺听后是神色慌张,大气不敢多出,先安排她去进了东园,那是少爷的私园,一般无人敢擅自闯入,随后径直去前厅寻找少爷。
这一路仿佛是生死攸关,命悬一线的征程,看得到尽头,一时间就是踏不过去。
前堂,少爷正陪着原来客人把酒言谈,他五步并作三步跨了过去,顾不得府里的禁忌,顾不得其他人的脸色,直接在少爷耳边嘀咕了句,“少奶奶没去东瀛”
这一句足以令林博文大惊失色,却也是一晃而过,恢复了眉笑颜开的样子,喝完杯中酒,找了借口,匆忙离开了。

相思尽处天涯月(15)
罗顺言简意骇汇报了少奶奶出事的经过,少爷闷着头默不作声,没有一丝恼怒,亦没有抓着他的衣领追问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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