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棠春-第68部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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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点了头，拱手道：“二公子的赏识之情，沉冤只能说一句感谢了。”眼前发烫，热泪盈眶。
　　一声出其不意的“二公子”，让他陈爽了许多。他眼眸揉捻的深邃，取而代之的是明泽。
　　他笑道：“你要感谢的人并非我，而是他！”
　　他？何者？
　　忽而，帐外传来了一阵嚣张的笑声。
　　我听着熟稔，遂歪过头看去。倏然，大叫道：“阿亮！”
　　怎么是他？
　　二公子请他入内，悉心道：“若非他，你许是不可坚持下去。”
　　我不明地看看他，又看看阿亮。
　　阿亮倒也不为过地笑了笑，尔后抱拳跪了下来。耿直恭敬，他肃穆道：“末将张亮拜见秦王殿下！”
　　我诧异地观察他的面容，想想复想想。
　　他，便是那个人称“倜傥有大节，外敦厚而内怀诡诈”的张亮？
　　荥阳张亮，原本是瓦岗军一将，后属李世勣部下。
　　如今，李世勣被窦建德所俘。
　　不过在前，李世勣和幕僚房玄龄皆向二公子举荐此人。
　　二公子求贤若渴，自是重视张亮。
　　但是，最让我诧异的并非他之前的事，而是他现儿的身份。
　　听闻，二公子除了遣段志玄、刘弘基、殷开山、秦琼、罗士信等大将，却也藏有一位神秘将军。
　　此人，便是秦王府车骑将军张亮是也。
　　我当有惊吓，连忙跪下行礼。“属下见过张将军！”
　　他虚扶我起，笑道：“当初你与我怒吼的泼辣劲儿去哪儿了？”
　　我吞了吞口水，有些畏惧地想道：“若我知你是将军，绝不会与你争吵的。”
　　他放下手，置在背后。“将军只是虚名，不足为奇。况如你所说，将来必会有女人能成大将军啊。”
　　我“嘻嘻”地傻笑，感到面颊蓄热。
　　他道：“其实我成为‘阿亮’只是奉命行事罢了。”目眦余光扫向隔壁的二公子。
　　我顿有奇怪，不多明白。
　　他笑道：“所以呢，成就一个被别人‘憎恨’的人，也非易事。”
　　我似懂非懂，因瞄了瞄二公子。
　　他的面色如常淡漠，似乎事情都与他无关。
　　张亮笑而不语，睨向我。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作者有话要说：　　

　　☆、我自横刀，去留肝胆

　　第二十一章我自横刀，去留肝胆
　　三日后，我褪下小兵的装束，换上副将的甲胄。
　　一身男装，英姿飒爽。
　　似乎一早注定，我想刘文静必是猜出了二公子的想法，遂才告诫我“韩信作姿态，所图始皇宫”的话。《易经》之益卦有道“益动而巽，日进无疆”。
　　而这次的袭击战，正如韩信的明修栈道、暗度陈仓。
　　二公子拨给了我五百精骑，让我进行突击，所以我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不过，我请求他只须遣将三百，且还只是三百步兵。
　　他微愣几分，后竟不问个究竟就允了我。
　　出发时，快报传来。
　　由于夏县魏王吕崇茂反叛起了劲，李渊紧急抽调李唐军队，派遣永安王李孝基、工部尚书独孤怀恩、陕州总管于筠、内史诗郎唐俭率兵镇压吕崇茂。兵临绛州，与我军驻扎柏壁形成了犄角之势，如此有利，可一举歼灭宋金刚。
　　一日前，唐军的粮草供应复如从前。
　　原来二公子曾派罗士信与秦琼乔装混入河东，以安抚人心。
　　现在，河东百姓重新相信李唐，也把自家的粮食供给了唐军。
　　与此同时，宋金刚之军早到了饿殍满地的地步。若非存力要紧，恐怕他亦不会冒险前往浩州。
　　临别依依，二公子并无与我送别。
　　倒只是受伤的段志玄，牵着一匹马过来的秦琼，他们来送我。
　　秦琼牵过马，呈现我眼。
　　马的毛色纯赤，足轻如电。桃花紫陌，嘶红未静。它的眼圆碌碌好似两颗葡萄，乌幽幽宛若二公子的双眸。
　　骤然，我亮红了双颦。
　　想的甚啊！这马的眼与二公子有何关系！
　　秦琼把缰绳托付于我，说道：“它有一个好名字，叫‘什伐赤’。此马乃波斯进贡，稀罕非常。”
　　我怔了怔，睖睁地望他。“什伐赤？”如此朱红湿润、神发天机的马，竟托付给我？
　　上回的飒露紫、这回的什伐赤，他到底因何待我这般要好？
　　秦琼道：“叔宝在此祝愿你旗开得胜。”朝我深深一揖。
　　段志玄“嗤”地细笑，“沉冤，你头一回领军出战，凡事不可过分声张。稳重扎实，乃从军之道。”
　　我从秦琼的话里清醒，看向段志玄，点着下颚道：“大哥所言，沉冤铭记于心。”抬头，向他们抱拳作礼，以示道别。
　　段志玄知我有了些神不守舍，也不见怪。他道：“段大哥在此祝愿你凯旋归来！”
　　我憨直一笑，顶着羞赧的面皮，未语。
　　再加送别，才肯离开。
　　翻身跃上什伐赤，居高临下的感觉一如从前。
　　须臾间，念起了那匹得瑟的飒露紫。不晓得现在的它，是否因看不见我而殷殷窃喜呢？
　　刘弘基率领两千精兵，与我与罗士信两位副将，一同奔去浩州与宋金刚来一场与时间比快的战争。
　　我与罗士信寻机袭扰宋金刚军队的后方，消耗其兵力。
　　刘弘基这一主力则厉兵秣马、坚壁不战。
　　根据刘文静留给我的词句当中，可知有一句“就地势取利，刚并决柔也”。
　　“就势取利，刚决柔也”出自《易经》之夬卦。看中敌人陷入处境困惑之时，以刚决柔。“刚”喻自己，“柔”则喻敌人。趁敌之危，就势取胜。
　　刘文静当真睿智，明白我现在的处境。
　　此话与《孙子兵法》中的“趁火打劫”一计相差不大，借用此计，我开始布局。
　　与刘弘基沟通了许久，他才肯让我放手一搏。
　　我有十分把握，能将宋金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。
　　我要他的下场不好过！
　　因为路上遇着风雪，宋金刚又三日后才至浩州。
　　入浩州前，可有两条路走。
　　一为正路，不过路途遥远。
　　对于宋金刚的军队，只怕还未走完就死了一片。
　　二则是小树林，所谓捷径，且是常遭围击之地。
　　这一日，天色阴晦。雪花下了会儿子随后停了，就像是缺乏水源的花树，等待干涸枯萎。
　　小树林内皑皑白雪，却能从中看个透彻。
　　前方正有一群军队走入了树林，领头者身披战甲，但此时竟无法判别他是否宋金刚。
　　我躲在一处，可恨至极。
　　渐渐地，前方军队终于步入了树林的中央地带。
　　忽而，中央出现了数十唐兵。
　　前方军队霎时驻足，盘算可有埋伏暗计。
　　未等领头者发话，唐兵挥刀破吼，冲杀向前。
　　领头者挥手下令，命精锐将唐兵一举斩杀。
　　小树林里兵戎相见，飒飒之声来得恐怖。飘零的白雪，轧过树梢，掉落了地面。
　　我骤然举高手，“哈”地疾如烽火咆哮。“战斗开始——”尾音拖长，不带一丝的留情。
　　刹那，天昏地暗。乌压压的一片唐军贸然包围整片小树林，一圈、两圈、三圈，整整三个连环，相加足以扣杀宋金刚的几千精骑。
　　我飞扑翻身，一下跳上了飞快经过身旁的什伐赤。剑拔弩张，我右手举剑，左手握箭。将左手的箭飞出对面的大树上，瞬间，罗士信跨马踏至，绝雪而来。
　　敌军见人虽有序整齐，却极是少人，遂从未放在心上。
　　我用力地拍打缰绳，“喝”一声往前冲。
　　罗士信正与我相对跑来。
　　疾如雷电，嘶声回旋，二人之马擦肩而过。
　　我的右手与他的右手，重重地击掌一声。
　　然后，三连环的唐军听过声，未几扬声碎裂，夸无涯、撞天崩。他们旋即蹲下，从靴子内抽出匕首，整齐地一同割断大雪下隐藏的马弩。
　　暴风螺旋盘绕，怒卷地上雪。
　　树林里扫荡着士兵们声嘶力竭的呐喊声，兴奋震心，直达整个山头。
　　一瞬间，万箭齐发。箭雨如瀑，四下冲散而飞。小树林上方密密麻麻的弩箭，染黑了整个天空。一发五箭，三连环，三百弩，共计一千五百羽箭。
　　墨色颠倒，风吹雪扫。四面八方，均有撕心裂肺。
　　敌军尚且顽强，虽有中箭者，却还能挺身再站起。
　　那位领头者，身子高壮，丝毫不畏惧这所谓的箭雨。他手中挥动的黑鞭，快如灵蛇，横扫六合。
　　我不禁气道：“好你一个宋金刚，竟是个会使鞭的将军！”
　　我围着小树林跑了一圈后，与罗士信在原地重逢。收紧缰绳，我看去打着箭雨的领头者。
　　罗士信惊奇道：“我从不知道宋金刚懂得使鞭。”
　　我望向他，听他说完。
　　他道：“这身形、这力道，倒像是别的人。”细细分析，着实有疑。
　　我皱眉放恣，感到浓重的气息正从中央地带压着过来。“不管太多了，今日必将宋金刚生擒到手。”
　　罗士信见我士气高涨，也不多讲。他驰马来，扬起右手。
　　心灵交通，我笑起。举起右手，与他碰触击掌。
　　一道响声，见证彼此的决心。
　　我与他背道而驰，然后异口同声道：“游戏继续。”同时怒喝一声，同时策马奔驰。
　　什伐赤带领我穿越小树林的密丛，我在心中默数一二三，右手握紧剑柄。跳马、奔腾，铁剑割开了一根根隐匿在密丛间的麻绳。
　　与此同时，罗士信跟以我一样的速度，都割断了密丛的麻绳。
　　登时，麻绳搅断，藏于密丛中的弩箭朝天直射。沸腾的裂吼，血染天际，残杀悲歌。
　　小树林内的敌军避无可避，再受击一轮的箭雨，他们必死无疑。
　　跑完一圈，我与罗士信复又在原地会合。
　　领头者挥动的鞭子已开始力不从心。他细喘着气，蛮横的力道似曾相识。
　　我勾起拳头，眯眼眺望。
　　陡然间，领头者调过马头，鞭子“唰唰”地犹如仙女散花，一记比一记的狠心毒辣。
　　我让什伐赤走前几步，猛的正中对面辛灼的视线。
　　我口水一呛，蓦然大咳。
　　罗士信骑马过来，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　　我伸手指去远处，咳着说道：“尉……尉迟敬德……”转而忖道：“为何不是宋金刚？”少时，只觉满腔怒火。
　　罗士信凝神相视，念道：“尉迟恭是一条好汉，只可惜随错了主子。”
　　领头者，正是尉迟恭。
　　他挥一鞭曲折，婉娩凝伫，犹如蛇中之王，狂舞飞旋。地上的雪花纷纷弹起，不知归途。他愤世嫉俗地看住我，即便相隔很远，我亦能明白他现在的困境。
　　可是，我们乃是敌人。
　　即为对敌，怎能有妇人之仁？
　　撤下仁心，我淡定地瞥着他。
　　他单鞭斜阳，满囊胸腔装载忿怨。手中的鞭子，一若耀眼的闪电，划破长空。“疯丫头——”叫吼声，似炸裂的火苗，不甚的杀戮。
　　罗士信好笑道：“沉冤，你何时与他结缘的？”
　　我平调道：“闯入太原救齐王时。”话甫毕，我骑着什伐赤再走前几步。然深吸口气，放声道：“你他爷爷的胡人，还不投降！”
　　乍闻“胡人”二字，尉迟恭本就难忍，竟在前又加“你他爷爷的”。
　　他的声音，使人畏惧。“你才他爷爷的奶奶的！”鞭子粗鲁地踏雪甩过，将天上和四面来的箭簇一一扫平。
　　不想到，此情此景，他还有心情说一番秽语。
　　箭雨渐歇，敌军几些全军覆没。
　　尉迟恭气喘如牛，紧盯我的模样，恨不得将我剖开。
　　我昂起头，骑着什伐赤进入小树林中央。轻轻的声音，十分的威胁。“尉迟敬德，我劝你还是投降罢。即便今日你侥幸逃过我设下的局，他日也难以再逃。”
　　因为，我会杀了你。
　　他“哈”的好笑，“疯丫头便是疯丫头，一点规矩都不懂！”
　　我眉心陷落，翘首看他。
　　他道：“想我尉迟敬德久战沙场多年，才不会轻易就死在你这个放肆的丫头手里！放屁！”最后一句，他掺着口水“呸”了出来。
　　我不觉愤怒，只道：“刘武周和宋金刚那些庸碌之人，也值得你真心倚靠？”
　　他怒哼道：“干你屁事！”
　　我道：“今日我不杀你，但明日、后日、大后日，若我见着你，我必会刃下你的头颅。”
　　他张嘴大笑，气壮山河。“我亦是如此。”
　　我瞟了一眼罗士信，然转过马头就走。
　　罗士信深知我所表示的，他朝尉迟恭抱拳，笑颜尽展。“在下罗士信，今儿见了尉迟将军的武功高强，务实敬佩。若有一日，还请将军能借以一炷香的时间，与在下对斗一场。”
　　尉迟恭藐视地看看他，面皮微薄，红了。
　　罗士信心道：“倒是个中意听真话的好汉！”说道：“在下告辞了。”颔了颔首，他扬